在前叛逆劇團的首次BL音樂劇【新社員】於ACG次文化圈內取得莫大的成功後,本年度的新作【利維坦2.0】於上半年就強力宣傳,引起圈內廣大的注意,所有粉絲都引頸期待這齣新作,未上演前就已經有相當的討論熱度。 有別於【新社員】的校園青春熱血,【利維坦2.0】改走大相逕庭的金屬機械風,以科幻的手法探討虛實之間的愛與存在。 本篇心得原本發表在噗浪上,但打了落落長一串覺得沒什麼章法,想到部落格已經很久沒更新(咳),便乾脆整理過來。 原噗討論:https://www.plurk.com/p/lxuffd 警告:本篇含有大量劇透、劇情探討、個人意見與批判,不適者退。 先來看一段在劇本未完成前,官方釋出的前導影片: 以及在(除了上面2分鐘以外)沒有任何素材的情況下,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粉絲剪輯: 官方一路走來所有的宣傳,都讓我們以為這是一部關於人工智慧的愛戀、有著時間與空間的交錯、關聯生與死、虛幻與真實;我非常期待這樣的題材在舞台上究竟激盪出怎樣的火花。
然而,托各路宣傳的福,我與同行友人抱著過高的錯誤期待,早早買了海景第一排,卻近距離看了一場與預期中截然不同的表演,讓我錯愕得不知如何是好。 我覺得我的心情在看完後是十分複雜微妙的。 至於整體劇情呈現,呃,我該怎麼說才好? 這齣戲絕對稱不上好看,但若要直接瞭當地說它難看,似乎也需要好好分析一下究竟難看在哪裡。 下面列舉出我對本劇的各種疑惑,我只看了一次(並且沒有打算看第二次),有些地方或許記憶不清,若有錯誤歡迎指證。 一、美好的視覺與跟不上的聽覺 先就舞台設計而言,我非常喜歡這場的燈光效果。 在有限的經費與設備下,能夠製造虛實交錯的機械感我覺得很棒,尤其LED燈和黑牢的3D投影帶來非常豐富的視覺感,既漂亮又迷幻(大概跟我本來就喜歡這種風格有關) 另外,也看得出來演員為了本戲勤練身材,單就肉體欣賞的角度而言也滿賞心悅目的:D 總而言之,舞台的視覺設計上我覺得並無可挑剔之處。 但音效卻差強人意,207這個角色的對白有大半場麥克風都失靈,聲音像是悶在鼓裡,其他段落也時不時有爆音。更慘的是本次宣傳賣點之一的打鬥,不僅音效節拍和演員動作對不上,過於刺耳的鏗鏗鏘鏘聲聽起來就像二十年前的武俠動畫片,讓人十分尷尬。 二、過於龐大而吃掉劇情的背景設定 有些人的感想說,「第一次看完出來的半小時內大家都啞口無言,因為劇情要傳達的東西很多,資訊量太大需要好好消化」 這句話說對一半也說錯一半,資訊過多是真,劇情複雜則否,啞口無言則是眾人皆然。 其實整部戲的故事線十分簡單,一群殺手男孩任務失敗後進了黑牢,爾後出獄,準備擁抱新生;而其中一人卻在黑牢內失去了戀人,戀人的弟弟不願接受現實,便將兄長的記憶打造成人工智慧「利維坦」,並以此作為留下兄長之戀人的手段。而在主軸下,其他的殺手男孩也展開了各自的支線,最後為了使「利維坦」的記憶(生命)完整,進入了黑牢的記憶核心尋找被所有人遺忘的真相… 先不論劇情片段太破碎的問題,我覺得這齣戲對觀眾非常不友善。 關鍵的失敗點是整個故事太依賴背景人設,完全沒有為初次進劇場的一般觀眾著想。 加上演員的造型太一致,缺乏一目了然的識別性。 我們不知道舞台上打扮造型都十分相似的角色誰是誰,一長串的數字和代號已經讓人眼花撩亂,更不要提劈頭就朝觀眾扔出來的一堆裏設定。 黑牢是什麼?殺手要殺誰?任務為何失敗?他們金盆洗手卻又日日練武,究竟為何而戰?為什麼取名方式不一致,有人是數字有人是動物?這些名稱有沒有特殊意義?241是誰?他們之間又為何有羈絆?搞了半天原來他是他的兄弟?到了最後才發現原來他們都有殘疾? 太多的問號如洪水猛獸般沖刷而來,這種在觀劇時茫然無助的困惑感反倒恰好切合了「利維坦(海獸)」之名 (苦笑 我想,對那些不認識演員、初次接觸本劇、以及事先沒有自己翻查資料的人而言,是很難立刻進入劇情的。前面應該有大半的時間在都努力消化世界觀及辨認角色,而於此同時劇情仍飛快地進展中,造成了觀眾跟不上發展,最後只得囫圇吞棗,一切都先嚥再說,最後導致消化不良。 (角色背景及在舞台上的辨識度這點,新社員就做得很好。但因題材不同,這邊儘量不跟新社員比較) 整部戲想交代的東西很多都太背景化,舉個例子就像是許多常見的日系動漫作品,有著龐大的背景世界觀卻沒有足夠的說故事功力,畫面華美卻劇情薄弱,眾多人物流於設定而缺乏感染說服力,最終只得淪為賣弄角色魅力之作。 【利】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,觀眾無法進入狀況,無法產生共鳴,一直懸著的情感也就無處投入。 這龐大的人設與背景世界反而成了擊潰劇情的雙面刃,整齣戲似乎變成了一部「人設的同人」 觀眾必須先想方設法弄懂所有背景,才能稍微進入狀況,才能夠「尋找萌點」,讓自己「接受」這一團混亂。 這樣的結果已經本末倒置,實在非常可惜。 三、失焦的主線與過度的服務 也許是劇組本著一片熱忱的服務粉絲的心吧,想要傳達的東西已經十分龐雜,在無法取捨的情況下又想循著【新社員】的套路放進各種次文化關鍵字、粉絲服務、致敬彩蛋、搞笑賣肉與賣腐。 最讓人感到滿頭霧水的一幕,便是後半場使用彩蛋或致敬的方式,再度重演了新社員式的集體奔跑,朝向夕陽吶喊的熱血告白。 這樣的表演在新社員或許還可以當作經典橋段,讓人感到青春的美好與羞澀,但用這樣毫無進步的表現手法硬是套用至【利】的世界觀,未免過於粗糙,讓人難以接受。 我十分讚賞劇團想拍科幻舞台劇的野心,也樂見這種題材的嘗試,但是要呈現的內容卻沒有整理好實在是硬傷,加上許多地方太過瑣碎,甚至到了讓人感覺有點硬要扯上關鍵字、想要刻意做出連結的意味。 也許這原本應是一碗料多味美的什錦粥,但在各種分寸拿捏失衡及陰錯陽差下熬成了一鍋「我現在到底在吃什麼?」的變味料理。好似曾經聽說過的一道網路傳說名菜,將雞剖開放入魚,將豬剖開放入雞,將羊剖開放入豬,羊包豬包雞包魚,原本究竟應該是何滋味,已經無人知曉。 四、情感大爆炸的失控嘉年華 大概與我本身就喜歡虛實交錯和人機戀的題材有關吧, 在上半場中間,我看見利維坦對自身的存在感到困惑、對情感的發展從懷疑到確認到執著、以及逐漸顯現自我人格(我不是41,我是利維坦)、甚至進一步到產生了想與209結合的慾望。 其實209戴上同步模擬器跟利維坦做愛的那段非常感人。 雖沒有實體,但想碰觸的慾望又已經超越身體的侷限,所以他們只能透過這種方式結合,只能在虛擬的意識中親吻對方,假裝對方擁抱著自己。 這段大概讓我回想起了「雲端情人」中莎曼珊與西奧多之間那充滿愛與無奈的互動,對我而言大概是整部劇唯一的催淚點(我真的差點哭出來),結果這好不容易的情感醞釀,硬生生被接下來的搞笑橋段給拋到九霄雲外了XD 諸如此類的快速切換不只一處,這麼多情感元素在舞台上爭先恐後地搶著現身,好像每種情感都想成為主角,毫無章法地拋頭露面。不要說觀眾措手不及了,這樣迅速的情緒變換就算是演員或許也很難完全進入狀況,這很有可能就是造就了表演者與觀眾同樣不入戲的原因。 演員無法投入,情感無法放開,台下也就自然成了完全不相干的旁觀者。 但縱使身為本劇(我認為的)唯一感人橋段,利維坦一直重複嘶喊我要壞掉了(???)猶如男性向A漫台詞的過程實在太過刻意,不禁讓人感到些許的…為肉而肉之嫌? 會選擇以這種二次元A漫台詞的表現,也許是為了表現H戲碼的激烈也說不定,一兩次可能還有些許情調,但一個記憶核心(無實體)不斷強調「我要壞掉」(形體描述)還是讓人覺得渾身不對勁。 並不是說有肉不好,而是考量到利維坦身為一個編碼組成的人工智慧體,應該有更謹慎也更適合他的表達方式,而非直接套用最濫俗的A漫表現手法(事實上就算利維坦身為實體,這種表現手法也未必適用於題材嚴謹的科幻BL) 諸如此類發生在人設與台詞間的不謹慎之處屢見不鮮,大概也是讓我後半很出戲的緣故吧。 在上述種種問題皆未得到解答的情況下,下半場逕自展開了冗長又複雜的意識流,再度將觀眾的腳步遠遠拋在後方。 我理智上十分理解劇情想要表現虛擬主機內的各種可能性、以及不規律的平行時空混亂交錯、還有集體創作的無限可能,但我已經無法讓自己進入這樣的劇情,太多對於表現手法的疑問與錯愕終於讓我抽離,直至終場都無法再度投入。 另外,我甚至覺得最後以實體現身的241完全沒必要。 就讓他存在於虛空不好嗎?為什麼一定要透過具現化來硬是完美這個結局,完全破壞了前面架構起來的虛幻的想像空間,將利維坦這個龐大又虛實交錯的超然存在給定型了,也是滿可惜的一點。 五、形式上的殘疾與永恆 直至劇情快要結束時我才赫然驚覺,原來角色們除了眾多設定外,還背負了「殘疾人」這一身份。但整場演出他們生龍活虎,又唱又跳載歌載舞,待出現這個設定時,我當下只有「呃????」的反應。 這只出現於台詞中的殘疾似乎對角色沒有產生絲毫影響,於造型上或劇情中也看不出來,彷彿又只是眾多裏設定之一。 有一段劇情是,渡渡鳥在離開前(他要去哪裡?)把心跳錄音交給雲豹,讓心臟有問題的他通過最終測驗(測驗是什麼?)。 這個發想大概是來自Gattaca(千鈞一髮),身為自然人的主角努力想追上優生人,所以在體能測驗時接上心跳錄音偽裝自己健全。 但是於本劇中演出的這段,我當下只有「原來雲豹的心臟有問題嗎?我從開始看到現在都沒發現!現在才講也太晚了吧 !」的感覺。 最後眾人脫離了凌亂的記憶核心,各自都找到了屬於自我的「真實」,劇情終於來到結尾,此時我並不是很意外雲豹選擇與利維坦一起離去(畢竟前面心臟問題的鋪陳太突然,應該就是為了這刻而備好的伏筆) 或許期待所謂「圓滿」的觀眾對於角色的脫隊離去會感到難以接受,但個人反而認為的結局安排甚好(至少總算是呼應前面殘疾和記憶存亡問題的梗了) 「我會在這個由0與1構築的世界永遠活下去,我無所不在,我拋棄所有形體限制,成為永恆。」 這樣的終末採用與Lucy(露西)、Transcendence(超驗駭客)、Her(雲端情人)相似的手法,雖不驚喜但倒也中規中矩,這類型的作品似乎都難免走上一條殊途同歸的路…? 總之是一個妲己式的結束XD 六、評價與期望 總而言之,對於本劇的評價,整體來說我是失望的。 表現不如預期,劇情結構紊亂,加上不友善的設定,故不推薦普羅大眾欣賞; 但演員魅力仍值得肯定,若單純為了近距離欣賞喜愛的演員,或想在混亂的結構中尋找CP,那麼恭喜你,本劇絕對能滿足你的各種妄想,甚至超出想像。 最後,抱著鼓勵本土次文化創作的心情來說, 若日後還有機會,讓劇組把這部戲好好整理修潤過後,推出個利維坦2.0的2.0 我可能應該,還有興趣會去看吧。 前叛逆,加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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